日 短-《失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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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子要是不来,这房间就算白订了。
    “求你了,我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央告了好半天,凛子才勉强应允了。
    “好吧,我这就去。不过,事先声明,光是见个面噢。”
    “那是,那是。”
    到底凛子是穿着丧服来呢?还是换了衣服来呢?反正,只要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她回去了。
    久木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凛子。
    从位于横浜山手的凛子娘家到这里,坐车也就十五六分钟的距离。加上准备的时间,约摸得一个小时。久木心不在焉地瞧着电视屏幕,从酒柜里拿了瓶白兰地,兑着水喝了起来。
    快到十二点了,夜间节目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频道都是新年以后要开播的节目预告。
    关掉电视,久木走到窗前,眺望起夜景来。回顾过去的一年,从头到尾好像全是为凛子度过的。
    春天和凛子发生关系后,就像正负电极相吸,久旱逢甘霖,一发而不可收拾,两人简直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这一年是久木一生中最热情奔放的一年,被遗忘的青春仿佛又复苏了。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白兰地,从六十多层的高处向下俯瞰夜晚的阑珊街景,更觉醉意朦胧,恍惚觉得每一个闪亮里都有凛子的身影。
    此刻,凛子一定正穿过一座座高楼大厦和一个个明灭的信号灯,走进饭店,跑进电梯。
    他期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刚刚将额头贴在厚厚的玻璃窗上,门铃就响了。
    他一跃而起,一打开门就情不自禁地嚷道:“哎哟,可把你盼来了。”
    眼前站着的正是凛子。她身穿黑色府绸丧服,系着黑腰带,一只手里拿着件外套,头发盘了上去,雪白的衣领里露出纤细的脖颈。
    久木握住凛子的手走进屋里,又说了一遍:“你可来了。”
    他张开两臂,把凛子紧紧地揽到了怀里。凛子顺势倒在了久木胸前。
    此时此刻,什么守灵、丧服统统都被久木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热烈地吻着凛子的嘴唇。
    长长的接吻之后,久木放开了凛子,仔细打量起她来。
    “真是别有风韵。”
    “净瞎说……”
    把这种悲哀的服饰说成有风韵,的确不甚妥当。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谁敢违抗你的命令呀!”
    凛子靠近了窗子向下俯瞰。
    “这个饭店是第一次来?”
    “进房间是第一次。”
    久木也挨着穿丧服的凛子站在窗前。
    “我刚才就这样一边看一边等你。”
    说着久木攥住了凛子的手,凛子的手冷冰冰的,也许是初冬深夜里一路赶来的缘故吧。久木给她焐着手,低声问:“你丈夫回家了?”
    “嗯,回去了。”凛子的口气十分冷淡。
    “我刚才一直在吃他的醋呐。”
    “为什么……”
    “你们是夫妇,我根本不该吃醋,可我就是嫉妒你们从守灵到葬礼都能肩并肩地和人们交谈,受到他人的称羡。”
    “所以才难受呢!”
    “难受什么?”
    “就因为是夫妇才没处躲没处逃的。刚才婶婶还问我:‘你们俩怎么样啊?’叔叔也问:‘不打算要孩子了吗?’什么都问……”
    “他们也太爱操心了吧。”
    “他们知道我们关系不怎么融洽,都为我们担心。”
    “他们要是知道你上这儿来,可不得了。”
    “那可不是一般的不得了了。”
    凛子身上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线香味儿,使久木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来到了仙境里,不觉搂着凛子往床边走。
    “不行!”
    凛子断然摇了摇头,双手要推开久木的臂膀。
    “什么也不做,就躺一会儿。”
    “那也不行,头发要弄乱的。”
    久木仍然不松手,拽着凛子坐到床头上。
    “就这么坐坐总可以吧。”
    被抓住胳膊的凛子无计可施,抬手拢了拢头发。
    “你非得回去吗?”
    “那当然,说好就待三十分钟的呀。”
    坐在床头可以望见辽阔海面上的夜色。过了一会儿,久木突然说道:“昨天衣川打来电话,说你想要当专职讲师。”
    “他到底告诉你了。”
    凛子早有预感。
    “为什么不事先和我说一声呢?”
    “不想让你担心嘛……”
    “可是不经过你的老师能行吗?”
    “如果中心打算聘用我的话,我去请求老师同意。”
    “衣川还说你也许打算离家单过。”
    “能离家就离家。”
    凛子的表情异常严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的夜景。
    久木看着她的侧脸,把右手放在凛子的膝头。
    “那我也离家出走吧。”
    “你就算了吧。”
    “那怎么行……”
    “你做不到。”
    “能做到。”
    久木的语气越来越坚决,同时,倏地把手伸进了凛子的丧服里,触到了里面的内衣。
    凛子想要挪开他的手,他却执拗地继续潜入其两膝之间。
    “你打算正式工作?”久木继续问着,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这也是为了离开家?”
    “没有收入一个人怎么生活呀。”
    “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久木的手继续向纵深侵入,凛子慌忙紧闭膝盖。
    想要阻止的力和想要侵入的力如相扑选手争夺优势般僵持了一会儿,随着阻挠之力耗尽,久木的指尖摸到了凛子的大腿。
    “我就放在这儿。”
    现在久木只想感触一下凛子肌肤的温暖。
    两人并肩坐在床上,像是在观赏夜景,好似一幅安静的画面。但仔细一看,女人的和服前襟已经敞开,男人的手正悄悄潜入丧服下面的内衣里去。
    女人完全明白男人的手在企求、寻找着什么,也知道眼下这种时候,这么做非常淫亵而不道德,是无论如何不能允许的事,然而却屈服于竭力想接近它的欲望而默认这一切。
    男人觉察到了女人的宽容,便在女人大腿内侧的空间里来回游动着手指尖,脸上却一本正经的。
    这一套全是男人的作战策略,是巧妙的圈套,女人明知不该上钩,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湿润了。
    这会儿,女人的身体已游离了她的心,独自前行了。
    男人的手突然像挣脱了束缚般向里伸去,指尖触到被柔软的褶皱包裹的女人秘处。
    “啊。”穿着丧服的女人轻轻叫了一声,伏下了上身。
    可是,男人的手指一旦接触到那令人爱怜的部位,便再也不肯离开。
    突然间男人铤而走险,直到刚才还在犹豫不决的手,现在竟然大胆地覆盖了整个花园,随后伸出中指,准确地置于那娇小而敏感的花蕾之上。
    就在他不急不躁、稳步前进的过程中,凛子的花园早已变得柔软而湿润。
    仿佛受制于一个至高无上的命令一般,两个人面对着前面的窗户,保持着这种姿势,而男人的指尖非常准确地摸到女人的花蕾,轻柔而缓慢地在上面画着圆圈。
    女人的花园早已爱液充润,因而更加如鱼得水的手指,开始从花蕾向周边转移,进而分开褶皱侵入中心地带,忽而又改变主意退了出来。
    就在这似进非进、似退非退、起起伏伏的爱抚中,女人再也忍受不了了,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吟,按住男人的手。
    “不要了……”
    男人的指头还意犹未尽地蠕动着,但立刻放弃了似的停了下来,对着女人耳朵,低声提出了交换条件:
    “我想要你……”
    见女人没有反应,男人又说道:“一会儿就行。”
    听到这儿,女人仿佛刚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慌忙摇头说:“不行啊,在这种时候。”
    “马上就好。”
    “不行,我得回去了。”
    男人不理睬女人的反对,若无其事地说:“你最好转过身去。”
    女人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扭脸瞧他。久木低声说:“你背过身去撩起下摆,头发也不会弄乱。”
    “那怎么行……”
    女人终于明白了男人的意图,想要逃掉,男人早已抓住她,最后通牒似的命令:“别说了,转过身去……”
    这一切,并不是久木事先计划好的。
    以前他就听说过这种方式,总想体验一次,又觉得过分就放弃了。换句话说,只是在梦里空想过,没想到会真正实现。
    这个梦想现在正在眼前呈现出来。
    裹着黑色丧服的凛子低下头去,两手撑在床上。从前面看像是趴在床上,但是绕到她身后,只见两腿站在地上,膝盖弯曲,顶着床边,和服下摆一直撩到和服腰带以上。在淡淡的灯光下,和服的黑色和衬衣的雪白对比鲜明,从这两层衣服之下,露出了雪白而浑圆的双丘。
    他一边安慰着几次反抗拒绝的凛子,一边大大地吐出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强迫之下,终于到了这一步,真是不容易。
    该怎么来形容这奇异的妖艳性感呢?
    所有男人都梦想过这种登峰造极的淫乐之景,梦想掀开那穿着华丽和服女人的裙摆看一看。正因为这几乎是所有男人们都怀有的邪恶、粗暴的愿望,因此极少有人如实向女人和盘托出,仅仅把它作为一种传说中的美而传承下来。
    然而,这种淫亵的姿势有时也是必要的。
    比方说,从前走红的艺伎们到了正月,身穿盛装和服,梳着高岛田发髻,出入各个酒宴时,想要趁着这转瞬即逝的工夫与心上人亲热,又不致弄乱装束的话,这种姿势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守灵之夜这样短暂的时间结合的话,这也是唯一的姿势。
    现在凛子为接纳久木,像美丽的孔雀一样展翅开屏。
    尽管她觉得羞耻,拼命拒绝,却在不知不觉中也被这种淫荡的姿势激发出了情欲,而且越燃越旺了。
    当然,这也是受益于久木慢慢给她预热、使她兴奋,以及反复诉说的赞美而感人的台词奏了效。
    “太棒了,太美了,美极了……”
    男人不住嘴地赞美着,嗓音有些嘶哑。
    男人和女人都清楚,眼前这无与伦比的美,发源于稀世罕见的粗俗和淫靡,而他们却甘愿堕入到那淫荡的世界中去。
    男人再次以少年般的目光望着从撩起来的和服里面露出的白皙圆润的臀部,抚摸着温暖而润滑的肌肤时,再也无法自控,一气贯入。
    “啊……”与此同时,女人发出哀鸣般的叫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男人赶紧双手扶住她的臀部,使她腰部得以稳定。
    此刻,两人宛如野兽在交合。
    然而这令人羞耻的猥亵姿势,才是人类生存在这个世界以前的,从动物时期就传承下来的,原始的也是最自然、最能诱发快感的姿势。
    回归本来的野性,任何惶惑、羞耻、怯懦都是不必要的。
    什么文明、教养,什么道德、伦理,自人类诞生以来,每一个毛孔所渗透的一切虚饰、伪装都被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完全回归了自然的本能,像雌雄动物般拼命动作,终于在声嘶力竭般的吟唤声中结束了一切。
    疯狂之后是异常的静寂,他们重叠在一起,纹丝不动,仿佛已经僵死了一样。
    这死一般的沉寂,昭示了笼罩在爱的极致下的死亡的阴影。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沉浸在死一般的静谧中。一会儿,男人先抬起了瘫软的身体,接着女人也渐渐苏醒了过来。
    男人一旦释放后便很快可以恢复,女人则不同,还沉浸在绵长的余韵里,苏醒得很慢,好久她还趴在床上没起来。
    凛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这从她进了浴室后久久地待在里面不出来便可察觉。
    五分钟,十分钟,直到十几分钟后,门无声地开了,凛子终于出来了。
    她垂着眼帘,脸色苍白,一副懊悔至极的神情,但和服领口和腰带已整理如初,发型也一丝不乱,俨然一位身着丧服的端庄妇人。
    凛子面无表情,默默走到沙发前,拿起叠放在那里的外套。
    见凛子这副神态,自己再不开口,她就会这样回去了,久木慌忙问道:“你要回去?”
    凛子声音似有似无,从她微微点头的动作可猜到她是要走。
    由于自己的强迫使得凛子这么后悔,久木真不知该怎么向她道歉才好。
    两人面对面站在门口,久木低下头说:“我很抱歉,可是……”
    一度像野兽一样疯狂的男人,恢复了理智之后,为自己的寡廉鲜耻而震惊、骇然。
    “都是我不好,可是……”久木喘了口气,“实在太想要你了。”
    这是发自肺腑的毫无矫饰的表白,可凛子听了,缓缓摇了摇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
    “今晚做这种事,我要遭到报应的。”
    “要是那样的话……”
    久木紧紧抱住凛子,喃喃道:“要遭报应,咱们一起承受。”
    既然爱是双方的,那么女人的罪孽也就是男人的罪孽。
    可是凛子并没有被这甜言蜜语所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律己似的又一次正了正衣襟,神情木然地打开了房门。
    久木想再吻她一下,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凛子一直没有回头,也许是想要与不堪回首的羞耻行为诀别吧。
    忽然,久木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别针样的东西,拿起来一瞧是凛子的发卡。
    对了,刚才凛子半跪半卧在床上时,她头部的位置就在这儿。
    刚才那鲜明的一幕又浮现在久木眼前,屋子里非常静,只有失落的发卡留下了纵情欢爱的痕迹。
    久木一手握着发卡,想象着凛子到家后会怎么向大家做解释。
    现在也许到家了吧?凛子会找什么借口来解释呢?
    在这儿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加上路上的时间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别人一定会猜想这段时间她的去向。
    服饰和发型都整整齐齐的,应该不会引起怀疑,也可能有的女人会多想的。
    再怎么想也没有人能想象到他们会在守灵之夜,以那样的体位结合吧。
    关键在于凛子如何表现。
    由于罪孽意识作怪,会使凛子不自觉地有所流露,引起别人的怀疑,但愿她能装作若无其事。久木一想到她临走时那木然的表情,就坐立不安起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
    久木惦念着凛子,内心涌起了对她的满腔爱怜,他情不自禁地把发卡贴到了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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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1]1《徒然草》:日本南北朝时代(1332~1392)的文学经典。和《枕草子》并称日本随笔文学的双璧,代表着日本古代随笔的最高成就。著者兼好法师(1282~1350)本姓卜部,属于京都之吉田,故统称吉田兼好。初事后宇多院上皇,为左兵卫尉,1324年上皇崩后在修学院出家,后行脚各处,死于伊贺,年68岁。
    [2]二·二六事件:指昭和十一年(1936年)2月26日,在日本发生的1483名陆军青年军官反叛的事件,是一次由皇道派军人发动的未遂军事政变。政变失败替以东条英机为首的统治派清理敌对的皇道派陆军军人政治势力提供了机会,方便了统治派将日本推向军国主义和对外全面侵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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